经典重庆

标题: 【原创】57年前重庆初恋(连载) [打印本页]

作者: 王二狗    时间: 2012-2-18 11:20
标题: 【原创】57年前重庆初恋(连载)
第一章
2008年夏天,我从深圳回到了阔别44年的重庆市,在那里我与分手了47年的女朋友刘珈相会,说什么好呢,都是老人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认识刘珈是在1952年我13岁时,在读初中三年级,即将毕业。刘珈比我矮一个年级,本来是不认识的。她的父亲是我校一个很有名的物理老师,却因为解放前当了几年教导主任成了反贪污的对象,那是学校党支部将他划为反贪污对象的,划了后不由分说,关禁闭,名义上是反省,实为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刘老师不能回家,不能会见亲朋好友,分分秒秒都要两个人看守,怕他自杀。学校三反运动已经有两个老师自杀了,一位姓肖的,肖老师是上吊自杀的。一位姓曹的,曹老师是割腕自杀的,血流遍地,恐怖得很,后来怕引起社会非议,所以派人轮班看守。
学校已经停课,高中部同学中家庭成分和历史上没问题的都已经排满了值班表,三班倒。怀疑对象太多,故而我们这些初中毕业班的学生也拉来值班凑数,于是轮到了我,我看守刘老师。
那时候学校没有食堂,学生读走读,老师回家吃饭。刘老师的大女儿天天来送饭,有时候吃饭时间恰恰我值班,她来了,一个很美丽的女孩,身材苗条,她就是刘珈。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她手里提着一个饭盒,低着头,不好意思看我,把饭菜递给他父亲,然后文文静静坐在那里,等待她老爸把饭吃完,默默再把饭盒提回家里去。有时候她也规劝她老爸一句:“爸爸,您还是认真想一想吧,到底拿了多少钱?”来的次数多了,我才知道她叫刘珈。
他父亲有肺结核,老是咳嗽吐痰,病成这个样子,还在不停地说我没有贪污啊!正由于有肺结核,传染病,高中生都不肯来看守他,只有我们初中毕业班的人看守。我只有13岁,童心未退,还不懂得传染病的厉害,所以来看守他。有时候也恶作剧,朝他脸上画图画,侮辱他。以后我长大了,和刘珈交往了,多年后我看着她老爸心里头还是很惭愧,我不应该这样做的。他老爸也没计较这件事,也没干涉我和刘珈交往。
一个月以后将他放出来了,说他坦白较好,宽大处理,退赃了事,仍然上课,但是没有上过我的物理课。刘珈原来比我矮一个年级,但是突然来了一个通知,说他们班提前毕业,和我班一起参加全市统一入学考试,升入高中。反正停课参加三反运动,学业也没学到什么,一锅煮,浑浑噩噩都进入了高中。
进入高中后刘珈和我在一个班,同窗三年。1955年高中毕业以前,我和刘珈没有什么交往,平常的很。她很活跃,跳舞跳得很好,体育也不错,是重庆市当时高中女生中头一批女学生跳伞运动员,也是当时重庆市中学里四仙女之一。她从小就有舞蹈的天才,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7岁那年,抗战时期蒋介石和宋美龄住在陪都重庆,也许天天考虑战争和ZG摩擦的事情,心里烦闷,于是叫重庆市****从小学里选一些小女孩跳舞给他看,权当娱乐。重庆市****领命从全市各小学筛选了四名小姑娘,到蒋介石家里玩,顺便表演一些舞蹈。刘珈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和她交往了。我问过她,你在蒋介石和宋美龄面前跳舞,紧不紧张?她娇羞地说:“不紧张,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跳完后,蒋先生鼓掌,一一拥抱我们,还给我们吃蛋糕,临走时派轿车送。”后来她考入四川医学院,在医学院那几年求学期间,她是她们学院文工团里舞蹈队队长,一直担纲到她毕业。
读高中的时候,她也经常参加市里组织的文娱大赛,凡是学校里举办文娱晚会都少不了她出场。她也到重庆市青少年宫当业余舞蹈教练,有时候晚上去,有时候礼拜天去,教小朋友跳舞。我那时候看她如同看到公主一样,除了敬仰之外,别无他心。甚至没有起过和她交往的念头,我觉得我很低落,根本不配和她交往。
我除了喜欢看书之外,业余活动很单调,至今尚不会打扑克牌,甚至连乒乓球都不会打。其他体育也不行,百米跑总是16秒以上,自己都羞愧难当。母亲在我念高一时便去世了,父亲埋头于工作,很少管我们,他也没续弦。我衣服穿得破破烂烂,鞋子经常张开破口,打赤脚更是家常便饭。
1955年,那年春天我17岁不到(6月才满17岁),即将高中毕业,参加全国统考,可是一场可怕的流感袭击了重庆市,很多学校学生老师病倒一大片,无法上课,甚至工厂也停工。我们学校也停课了。我便是流感受害者之一,病倒了,反复发高烧,住在学校里隔离室,不准回家,怕感染家人。校医室医生护士忙个不停,班上同学也病倒很多。那时都读住读,只有刘珈读走读,他父亲是学校老师,家在学校里,虽然不在校区,但是和学校院墙只有一板之隔。从院墙破烂小窗户可以看到她家。
她的身体好,流感对她来说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于是她也充当看护,常常来病室看望我们同学,帮帮护士的忙。那一天她戴着口罩,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飘露出美丽动人的光芒,苗条的身影轻轻地扭动来到我的病床前,笑着问我:“王二狗,你不注意锻炼,病成这副样子,以后可得注意了。”
她突然一下子看见我的鞋,破破烂烂。便说你妈妈怎么不管你,鞋子穿破了,得买一双嘛。我告诉她我母亲已经去世快三年了,念高一那年去世的。
她的脸色有点红,不好意思说,对不起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我说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
她转了一个话题,问我:“还发烧吗?”我说不知道,于是她伸出圆润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一下子我像触了电,滑腻,柔若无骨,带着一阵女孩子特有香气冲入我的鼻孔,使我感到阵阵惊颤,又好像十分惬意,我一下子就迷糊了,久久没有醒转过来。
她缩回了她的手说,不发烧了,好好保养,于是便离开了我。我望着窈窕背影,怔怔出神,我的上帝,我的天使,怎么啦!!
2008年夏天,分手47年后,我和她约好在母校见面,我提前到,没看见她来,于是在母校闲逛起来。离开母校已经53年,现在已经看不出过去的模样了,那庄严的教学大楼老早就拆掉了。宿舍、食堂都不见了,校长办公室也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高楼大厦。我怅然若有所失,过去的痕迹都抹掉了,留在心中的痕迹呢,永远无法抹掉。我看看表,和她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便往校门口走去,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面前,47年沧桑岁月没有侵蚀掉她美丽的身影,一点没有改变,还是那么迷人,我和她见面后没有说什么,都沉默的走着。我知道双方心都很沉重。
她眼里饱含着泪水突然幽怨的问我,47年前你为什么写那封绝交的信?你知道我一直深深的爱着你!


作者: 王二狗    时间: 2012-2-18 17:21
第二章

她一边啜泣,一边用纸手巾不断檫眼泪,我默默地陪着她,往母校里走,我心里很难过,觉得很愧疚,但是我没有回答她,沉默无语地往以前办公室楼那里走去。她问我是不是想看看以前的办公楼?
我说:“是的。”
她说:“已经拆掉了,改建成滨江亭,在那里可以欣赏嘉陵江的风光。”
于是我和她去了滨江亭,居高临下,嘉陵江的风光一览无遗。只有我们两个,没别人。
刘珈又哭泣起来,梨花带雨一般,不停的抽泣:“你给我的那封绝交信,我打开来看后,一下子就如雷击一般,痴呆了,麻木了,天旋地转,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直往下沉。我躺在床上,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我们相恋六年来,我一直痴心于你,我从没有对你发过脾气,从没有耍过小性子,从没有大声对你说过话,从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愿,对你百依百顺,温柔体贴于你。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迷恋于你,You are my everything!在医学院那几年,那么多师兄师弟围在我身边,我从舞台上下来,医学院粉丝一大堆,我都没正眼瞧过他们,你说,当年你为什么?当年你为什么,当年你为什么…………”她泣不成声。
我听着她如怨如诉哭泣的声音,当年你为什么,当年你为什么……不停地传进我的耳朵,半个世纪压在我脑海里的尘封了的记忆,如火山一样,猛烈爆发开来,冲出尘封的铁壳,雷鸣一般,散发出惊天的光芒把我带向了遥远无际虚空,周围黑沉沉的一片,我不辨东西南北,不分前后左右,不知身置何处,突然几万人围拢过来,打着红旗,拿着刀枪,呼喊着口号,“打倒反革命分子王二狗!”“王二狗攻击伟大领袖毛ZX,罪该万死!”那些人把我按在地下,棍棒交加,拳打脚踢,我浑身鲜血,痛不欲生。突然又来了一批人,带着冷酷的微笑,指着我,他妈的漏网右派,居然偷公家的书去卖,不齿于人类的狗崽子,给我用力狠狠地打,用鞭子抽这个王八蛋,噼噼啪啪。抽的我体无完肤,口吐鲜血。一个高大巨人从远处走来,每踏一脚,地动天摇,轰轰隆隆走到我跟前,鄙视的眼光注视着我,你这劳改释放犯,还想翻案,他妈的想死了,一脚踢来,我筋骨全部崩碎,五脏离位,我痛得昏迷过去,从虚空中高速坠落而下,一下子又回到了1955年初,那个令人难以忘却的晚上。巴山夜雨,春寒料峭。
我痴痴望着刘珈的倩影离开病房,心里突然感到空虚起来,我披上破棉衣,踏上破鞋子,在病房里踱来踱去。同窗三年来,没有一个女孩子摸过我的额头。我不喜欢和女同学嘻嘻哈哈拉拉扯扯打打闹闹,也不喜欢和女同学讲一些无聊的话(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讲荤段子),我的个性孤僻,也许是母亲去世得早的缘故。班上和我谈的来的只有庞之垣,王树周,杨湘澄几个男生,和王从云都不大谈得来。我从没有给女生递过什么条子,写过什么情书。也没有任何女生给我递过条子和情书。刘珈温暖细腻的手摸着我的额头,就像一只魔手一下子拨动了我的心弦,我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七点过,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于是,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我,我溜出病房,往办公楼左边小道悄悄走过去,没多远,就是学校院墙后门,门已经上锁。门上有一道破烂的小窗口,正对着刘珈的家。她家里电灯亮着,也许她在家。我轻轻的喊了一声:“刘珈,刘珈!”
没多久。我看见房门打开了,刘珈出现在我的眼前,她很惊诧说哪个喊我?我低低地说是我,王二狗。她听出了我的声音,于是关上门,朝后门走来。在昏黄的路灯下,我一下就紧张起来,她会不会骂我?嘲笑我?讽刺我?
她婷婷娉娉走到小窗前,笑着问我:“有什么事?"
她身体很好,耐寒力强,没穿棉衣,只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毛衣,上面带有两条红色毛线编织成的花纹,衬着她曲线毕露的身材,很是美丽动人。
我说:“没事,想找你聊聊天!”
她妩媚的一笑,说:“找我聊天?怪事了,怎么不找别人聊?”
我一时语塞,僵住了。她看我不好意思,马上转圜道:“王二狗,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我立刻就从窘境中解脱出来,女孩子还是兰心慧质,善解人意。
我说:“我打算报考理科。你呢?”
她有点惆怅,用脚踢了踢地下的小草,蹙了蹙眉说:“我想学医,报考四川医学院,以后当医生。我的数理化不行,不能学理科,我也不喜欢摆弄机器什么的,也不愿学工科。”
我吃惊地说:“你干嘛不去报考舞蹈学院?”
她笑起来了,用手捂着小嘴,半响才说:“我才不喜欢当职业舞蹈演员。”
我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很想学医。我经常在重庆市罗斯福图书馆翻看中华内科杂志,虽然不全明白里面内容,但是我喜欢看。”
她马上接口:“那么我们一起报考医学院吧!”
她发觉刚才说的话有语病,立即脸红起来,羞涩地低下了头。我还没发觉,我说:“可惜我老爸不准我学医,他说我一向粗枝大叶,马马虎虎,绝对不能学医。”
她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向着我,我才发觉她脸上红晕未退,真的非常好看的一个女孩。她说:“你老爸是干什么的?”
我告诉她我的老爸是一位工程师,在法国留学就是学的工科,毕业后,在法国干了几年工程师才回国的。
“他要我报考无线电方面的专业,我不喜欢那门学科,我现在决定还是学理科。”
我和她从聊报考专业聊起,一直聊到天南海北,我看的书多,虽不说读万卷书,喜欢读书是我的癖好,无论经史百家,异端邪说,都读。父亲经常告诫我,开卷有益,要多读书,我一直牢记在心里。
那晚她说的比较少,多半是我在说,她在一旁静静的听,很温驯,也没有那种女孩子莫名其妙的好胜心理,处处打岔,表现自己。
后来我考入四川大学,她考入四川医学院。在我四年大学生涯中,不管是她挽着我的手,紧紧地靠着我,漫步在川医广场上,雄伟钟楼旁,亦或是撒着清辉淡淡的月色下,我们坐在静静的锦江边,望江楼朦胧站在我俩身傍,守护着我们,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她总是和初恋的第一个晚上一样,温驯的默默听我讲,不时扑哧一笑,不时擦擦眼泪,……
我看时间不早了,于是对她说:“你偷偷出来和我聊天,你老爸会骂你吗?”
她掉转头笑起来,声音清脆悦耳,拨动着我的心弦,她说:“我爸妈都特别宠爱我,不会说我的,何况他们也不在意这些。”
我一听到她说她老爸很宠爱她,我就感到惭愧内疚,三年前我看守他老爸时侮辱了她老爸,在他老爸脸上画画,这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有告诉过刘珈,在我心里总是蒙上一层阴影。
我和她道别时问她,明天还聊不聊?她娇嗔的一笑,转头就跑回去了。
我很懊丧,我以为她没有答应。后来我多年浪迹于江湖,沉浮于人海,历经种种苦难,方才知道,“她娇嗔的一笑,转头就跑回去了”,实际上就是小姑娘答应了,愿意和我聊,可是当时我却一点也不明白。

作者: 王二狗    时间: 2012-2-19 17:47
第三章

我的神魂又回到了2008年夏天在母校的滨江亭上。
刘珈仍然在不断抽泣,我凝视着下面奔腾的嘉陵江,久久不说一句话,刘珈抬头慢慢止住了哭泣,问我:“二狗,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说:“这里是以前的办公楼,1955年春天大流感中,我在这里隔离,我第一次找你聊天时我住在这里,我忘不了!那是我和你初恋的第一天。”
“你还记得呀!你还记得呀!”刘珈又哭了,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哭着说:“我接到你那封信后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三夜,然后打开房门,跑回家,抱住妈妈大哭起来。………妈妈看了你的信,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这样了,你也不是嫁不出,学院里助教多得很,选一个吧!………我也想报复你,把你从我脑海里挖出去。追求我的助教讲师是很多,我选了一个上海人,老王。第二年我就结婚了。………我以为这样我就会彻底把你忘掉,从记忆深处抹去………。我和老王相敬如宾,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女儿现在在澳大利亚工作,已经取得澳大利亚国籍,儿子在国内工作,孙子外孙女都有了,外孙女在澳大利亚妈妈那里念书。我和老王都是正教授,两人退休工资每月合计一万多,生活无忧无虑。………可是我根本没有能力把你从我的脑海里赶走,………我实在没有本事把你从我记忆深处抹去……”
她越哭越伤心,泪眼婆娑望着我说:“我下过决心,绝不打听你的消息,………可是,几十年来我却一直关注你,可你神秘的消失在老同学跟前,蒸发在人间,没人知道你的情况。………我下过决心,把你和我的一切值得留念的东西破坏得一干二净,撕掉所有相片,可是我撕到最后一张,你笑容满面,背后有一个你写的亲笔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一下软弱下来,我下不了手,我哭着把它留下来了。………二狗,这辈子我不可能在你身边了,我再也不能侍候你了。我不知道有没有来世,假如有来世,我一定要再变成一个漂亮多情的女孩,………我也希望你再变成一个刚强勇猛的男孩,………我们再相恋,再读大学,我挽着你再在川医华西坝倘佯,再在川大锦江河边,朦朦月色下亲昵的拥抱你甜甜地吻你,我一定好好守候着你,白头到老,举案齐眉……二狗,二狗!”她又一次泣不成声。
我望着53年来一直痴情于我的刘珈,想起这半个世纪我坎坷的遭遇,我也哭了,一刹那我恍惚又回到了那山桃红花,烟雨迷蒙的1955年春天。
那天晚上,我和她隔着窗户聊了很久,和她道别时问她,明天还聊不聊?她娇嗔的一笑,转头就跑回去了。
我很懊丧,我以为她没有答应。
第二天,我没有再敢去找她聊天。我很自卑,看看我这一身穿得破破烂烂,鞋也破了惹得她过问,我很不好意思。我想起了妈妈。妈妈离开我太早了,我才刚刚14岁,小妹妹才4岁,妈妈因病弃我们这些子女而去,悲哀的一个人上了天堂。老爸也很爱我们,怕后妈虐待我们兄妹,没有再娶。妈妈在世的时候,再穷困,我和弟妹也没有穿过一件破烂衣服,没有穿过一双破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清明节我一定要去妈妈坟前祭扫,我年年都去的。
流感很快去就过去了,和2002年SARS袭击中国一样,突然而来,突然而去,学校也恢复了平静,上课了。我和刘珈也很平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没有什么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之类。我也没有再找她聊天,好像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清明节前一天,晚饭后,我去班主任那里请假,告诉她我明天清明节要去妈妈坟前祭扫,班主任答应了,她是一个慈祥的女性,给我们上语文课,讲得非常好,我很喜欢听她的课。她的先生是我班历史老师,瘦瘦高高,也很有口才。他读大学的时候还是国民党召开的全国运动会100米跨栏冠军,有次我们上体育课,他看见我们在学跨栏,一时豪情大发,脱掉长衣,跨了一次,技术之熟练,惊得我们男生个个目瞪口呆。她俩是当时重庆市著名的老师,参加了民盟,可惜在1957年反右的时候,不堪受辱,质本洁来还洁去,双双自杀,同归天堂。真正的知识分子就是这样的,宁为玉碎,不可瓦全!
我从班主任家里出来,恰巧碰见刘珈,她今天穿着一件当时最时髦的女孩服装,特别美丽动人。她一向就很注重打扮,特别是漂亮的女孩。爱美的天性她一直保持到现在,如今她还是重庆市中老年时装模特表演团成员之一,经常到处巡回演出。
她问我,去班主任那里干嘛?我说明天是清明节,我向班主任请了一个假,去妈妈坟前扫墓。她张开小嘴,吃惊的啊了一声,就回头向她家里方向走了。
第二天,我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东西,那时候,ZG不准买卖香蜡纸烛,只好空手两脚去妈妈那里祭扫,表表心意。走到校门口,看见刘珈站在那里,穿得和以往不一般,很朴素。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尽管很朴素,但是衬着她的苗条身材,动人的曲线,依然十分美丽。
我笑着问她为何站在这里,她吹了吹漂浮在她额前秀发,挽了挽手中的长辫,眨眨动人大眼睛,笑着说:“陪你去给你妈妈道个歉,那天我不知道你妈妈已经过世,我无意中言语伤害了你。”
我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瞬间全身麻木,不能动弹。
她走到我跟前说:“怎么啦?走呀!你带路。”
那时候学校不禁止学生谈恋爱,很开放,甚至53,54年还允许高中学生在校举办交谊舞会,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学校里学会交谊舞的。
我压根儿没想到,她会来陪我去跟我妈妈扫墓。
半响我才回过神来,说了声谢谢你。
“我妈妈葬得很远,第四公墓,在乡下,要走很长很长一段乡间小路,没有公交车啊!”
她小嘴一抿说:“我身体比你好,你能走我就能走。走吧!”

作者: 王二狗    时间: 2012-2-19 18:18
第三章

我的神魂又回到了2008年夏天在母校的滨江亭上。
刘珈仍然在不断抽泣,我凝视着下面奔腾的嘉陵江,久久不说一句话,刘珈抬头慢慢止住了哭泣,问我:“二狗,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说:“这里是以前的办公楼,1955年春天大流感中,我在这里隔离,我第一次找你聊天时我住在这里,我忘不了!那是我和你初恋的第一天。”
“你还记得呀!你还记得呀!”刘珈又哭了,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哭着说:“我接到你那封信后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三夜,然后打开房门,跑回家,抱住妈妈大哭起来。………妈妈看了你的信,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这样了,你也不是嫁不出,学院里助教多得很,选一个吧!………我也想报复你,把你从我脑海里挖出去。追求我的助教讲师是很多,我选了一个上海人,老王。第二年我就结婚了。………我以为这样我就会彻底把你忘掉,从记忆深处抹去………。我和老王相敬如宾,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女儿现在在澳大利亚工作,已经取得澳大利亚国籍,儿子在国内工作,孙子外孙女都有了,外孙女在澳大利亚妈妈那里念书。我和老王都是正教授,两人退休工资每月合计一万多,生活无忧无虑。………可是我根本没有能力把你从我的脑海里赶走,………我实在没有本事把你从我记忆深处抹去……”
她越哭越伤心,泪眼婆娑望着我说:“我下过决心,绝不打听你的消息,………可是,几十年来我却一直关注你,可你神秘的消失在老同学跟前,蒸发在人间,没人知道你的情况。………我下过决心,把你和我的一切值得留念的东西破坏得一干二净,撕掉所有相片,可是我撕到最后一张,你笑容满面,背后有一个你写的亲笔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一下软弱下来,我下不了手,我哭着把它留下来了。………二狗,这辈子我不可能在你身边了,我再也不能侍候你了。我不知道有没有来世,假如有来世,我一定要再变成一个漂亮多情的女孩,………我也希望你再变成一个刚强勇猛的男孩,………我们再相恋,再读大学,我挽着你再在川医华西坝倘佯,再在川大锦江河边,朦朦月色下亲昵的拥抱你甜甜地吻你,我一定好好守候着你,白头到老,举案齐眉……二狗,二狗!”她又一次泣不成声。
我望着53年来一直痴情于我的刘珈,想起这半个世纪我坎坷的遭遇,我也哭了,一刹那我恍惚又回到了那山桃红花,烟雨迷蒙的1955年春天。
那天晚上,我和她隔着窗户聊了很久,和她道别时问她,明天还聊不聊?她娇嗔的一笑,转头就跑回去了。
我很懊丧,我以为她没有答应。
第二天,我没有再敢去找她聊天。我很自卑,看看我这一身穿得破破烂烂,鞋也破了惹得她过问,我很不好意思。我想起了妈妈。妈妈离开我太早了,我才刚刚14岁,小妹妹才4岁,妈妈因病弃我们这些子女而去,悲哀的一个人上了天堂。老爸也很爱我们,怕后妈虐待我们兄妹,没有再娶。妈妈在世的时候,再穷困,我和弟妹也没有穿过一件破烂衣服,没有穿过一双破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清明节我一定要去妈妈坟前祭扫,我年年都去的。
流感很快去就过去了,和2002年SARS袭击中国一样,突然而来,突然而去,学校也恢复了平静,上课了。我和刘珈也很平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没有什么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之类。我也没有再找她聊天,好像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清明节前一天,晚饭后,我去班主任那里请假,告诉她我明天清明节要去妈妈坟前祭扫,班主任答应了,她是一个慈祥的女性,给我们上语文课,讲得非常好,我很喜欢听她的课。她的先生是我班历史老师,瘦瘦高高,也很有口才。他读大学的时候还是国民党召开的全国运动会100米跨栏冠军,有次我们上体育课,他看见我们在学跨栏,一时豪情大发,脱掉长衣,跨了一次,技术之熟练,惊得我们男生个个目瞪口呆。她俩是当时重庆市著名的老师,参加了民盟,可惜在1957年反右的时候,不堪受辱,质本洁来还洁去,双双自杀,同归天堂。真正的知识分子就是这样的,宁为玉碎,不可瓦全!
我从班主任家里出来,恰巧碰见刘珈,她今天穿着一件当时最时髦的女孩服装,特别美丽动人。她一向就很注重打扮,特别是漂亮的女孩。爱美的天性她一直保持到现在,如今她还是重庆市中老年时装模特表演团成员之一,经常到处巡回演出。
她问我,去班主任那里干嘛?我说明天是清明节,我向班主任请了一个假,去妈妈坟前扫墓。她张开小嘴,吃惊的啊了一声,就回头向她家里方向走了。
第二天,我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东西,那时候,ZG不准买卖香蜡纸烛,只好空手两脚去妈妈那里祭扫,表表心意。走到校门口,看见刘珈站在那里,穿得和以往不一般,很朴素。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尽管很朴素,但是衬着她的苗条身材,动人的曲线,依然十分美丽。
我笑着问她为何站在这里,她吹了吹漂浮在她额前秀发,挽了挽手中的长辫,眨眨动人大眼睛,笑着说:“陪你去给你妈妈道个歉,那天我不知道你妈妈已经过世,我无意中言语伤害了你。”
我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瞬间全身麻木,不能动弹。
她走到我跟前说:“怎么啦?走呀!你带路。”
那时候学校不禁止学生谈恋爱,很开放,甚至53,54年还允许高中学生在校举办交谊舞会,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学校里学会交谊舞的。
我压根儿没想到,她会来陪我去跟我妈妈扫墓。
半响我才回过神来,说了声谢谢你。
“我妈妈葬得很远,第四公墓,在乡下,要走很长很长一段乡间小路,没有公交车啊!”
她小嘴一抿说:“我身体比你好,你能走我就能走。走吧!”

作者: 王二狗    时间: 2012-2-20 08:27

第四章

我和她一起踏上我永生难忘的扫墓历程。今天她挎了一个包包,也是当时流行的式样,我问她挎个包包干嘛?
她说:“今天天气好,走得热起来可以脱掉外衣放在包包里,我不习惯手里拿衣服。”
在上清寺一家店子前她停了下来说:“等一下。王二狗,我进去买点东西。”于是她轻盈的进了店铺。
我以为女孩子想买一点什么零食之类。女孩子多半喜欢吃零食,现代的女孩这样,过去也如此,那时候班上的女同学嘴里经常嚼个不停。我在店铺外面等她,心中还在琢磨她为何要跟我去扫墓。等她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我很奇怪,问她买了一些啥?她打开来一看,里面是面包、饼干和蛋糕,她说,路途远,中午怕赶不回来,在那里野餐吧!她优雅的一笑,把袋子重新扎好,放进包包里,跨在肩上。
我不敢胡乱献殷情去争着我来拿。像这样的美丽高傲的女孩,脾气多半乖戾。我这个书呆子,又不善于揣摩人意,投人所好,连这一次,仅仅是和她单独相处了两次,还不甚了解她心里。那次聊天后,她没答应和我继续聊,碰了一鼻子灰,我实在不明白刘珈心里怎样想的,这次可得小心了。
那天是清明节,天气很好,风和日丽,过轮渡去四公墓祭扫的人很多,轮渡上我和她靠在船舷边眺望江景,嘉陵江那时没有被污染,一年四季都是清澈碧绿的,即便是七八月份发洪水也是澄清的,哪像现在那么浑浊,和黄泥浆一样。我和她没有怎么说话,我变得很拘谨,怕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她有时候抬头看看天空,有时候俯视平静的嘉陵江,和煦的江风吹拂在她身上,有种飘然出尘之感,凸凹有致,令人目眩神移。可是她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对我说什么话,对我来说她像是骄傲神圣不可侵犯仙女一样,我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下了船,她默默跟在我后面,两人都沉默无语,在乡间小路旁,四周农田里油菜花盛开,一片金黄,一望无际。漫山遍野映山红也不甘落后,盛开了,火红的花朵分外妖艳,不少女孩在那里摘花,插在耳鬓。刘珈看见满山坡的映山红,喜出望外,连奔带跑爬上小山坡,摘了许多,拿在手上,回头望着我高高兴兴说:“王二狗,帮我把包包背上,我好摘花。”我也喜出望外,她竟然叫我了,一路上的提心吊胆终于放了下来。这下我大献殷情,帮她摘了许多。我也不明白,女孩子爱花居然爱到这种地步,摘这么多,一大把,我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到了四公墓,门口有一间小小办公室,有位大妈值班,进公墓祭扫是不收费的,我和刘珈坐下来休息。那个时代一般平民百姓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Iphone4之类现代化的带报时的通讯工具,我和她一路走来不知道时间,办公室里有一个闹钟,一看已经快12点了。
不久,刘珈问那个大妈有没有细麻绳,我不知道她问这个干吗。大妈说,我们这里准备得有,一毛钱十股。大妈很会宰人,那个时候一毛钱是很抵钱的,可以买3斤橘子,五毛钱可以炒一盘川菜火爆腰花。刘珈从包包里掏出钱包,数了一毛钱。大妈给她几根细麻绳。她把映山红弯成一个小花圈,沉默细心的扎好,我恍然大悟,她摘那么多花并非出于爱美,而是要给我母亲坟上献一个花圈。我一阵心悸,低下了头,羞惭无语。后来,1957年暑假,我从川大返回重庆度假,她陪我第二次来看望我妈妈时,我买了花圈,因为已经是暑热的八月,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老早就凋谢了,四公墓办公室准备了花圈,但售价不菲,宰人没商量。
到了山坡上我母亲的坟前,坟上芊芊青草迎风摇摆,似乎妈妈很高兴我的到来。妈妈生前就很喜欢花草,我上去帮妈妈把其中的杂草拔去,刘珈站在旁边手拿花圈,低着头,一语不发。我拔完后,转到前面墓碑前,恭恭敬敬跪下向妈妈的坟慢慢磕了三个头。
妈妈生前在我们四兄妹中,最疼爱我,小的时候经常搂着我慈祥地说我天分很高,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工程师,我说我一定要成为优秀的科学家。现在妈妈去了天堂,丢下了我,三年来,我经常睡梦中梦见妈妈,她慈爱的抚摸着我的头,像小的时候一样给我唱着歌。
我站起来,仰望苍天白云,心中呼喊着,妈妈,妈妈,你在天堂里好吗?我们四兄妹不在你身边,你一定很孤单。现在你疼爱的孩子来看你了。我今年考大学了,我以后要做一个优秀的化学家,弟弟和我在同一个学校念高一,大妹妹读小学五年级,小妹妹今年也要念小学了。爸爸身体还好,他一直爱着你,不肯讨后妈。妈妈,妈妈,你在天堂里你听见了我说的话了吗?可是天人永隔,妈妈没有回答,风从天边刮来,百鸟哀鸣,我不禁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我抽噎了一阵,再回头一看,刘珈站在我身边,低着头,仍然一语不发,我转过去,掏出手巾,擦干眼泪,静默了半响,待心情平和下来后再转过头来对刘珈说,走吧!
刘珈也站到我妈妈墓碑前,鞠了一个躬,把花圈放在墓碑前,伫立了一会儿,无语。然后就同我一起离开了妈妈的坟,回到了四公墓办公室。
我问大妈,这附近有泉水吗?大妈说有,她带我们出来指着那几棵大树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山泉,很干净,我们都喝那里的泉水。我看了一下,估计大约有两百米远。于是我向她借了两个杯子,同刘珈一起去那里用中餐。那时候没有什么瓶装纯净水,可乐,雪碧,也没有伊利牛奶。环境没有一点污染,天是蓝色的,水是碧青的。泉水是自流式,用青石条砌成四四方方的水井,泉水咕咕嘟嘟从泉眼里冒出来,装满水井后顺着槽沟流到下一个青石条砌成池子,这个池子是用来洗菜洗衣服的,上面那个池子是供人饮用的,从洗衣和洗菜的池子里流出来的水流到最后一个池子里,那是乡民洗锄头犁耙的。泉水边有好几株大树,遮盖得泉边阴凉阴凉的。中午边没有什么人来挑泉水,这里就只有我和刘珈。我和她在井边,饮着冷冽清甜真正的矿泉水,吃完她买的饼干,面包和蛋糕后,到了大树旁,那里有一条青石条做成的长凳,供乡民洗衣挑水时休憩之用,我和她第一次并排坐着,开头有点拘束,后来就自然了。
吃了东西就有点发热,于是我和她都把外衣脱掉,刘珈把她的外衣和我的外衣细心叠好,放进了她的包包。她里面穿着一件白底细碎小兰花的衬衣,剪裁得非常合体,把少女的风采一展无遗。她转过来看着我,眼光里带着一点忧郁说:“王二狗,马上要高考了,我有点紧张,我的数理化比起你来说差得太远了。”
我安慰她说:“别自卑,我们是市里重点中学,赫赫有名,老师一流。教科书一流。我们的数理化教科书,都是采用的苏联教科书直接翻译过来的,世界一流教科书,等于和苏联高中生同步学习同样的教材。老师用这套教材出的考试题目,我30分钟就做完了.下笔如飞,就是苏联学生恐怕也不过如此吧。你在班上也是排在前16名,有啥问题呢,绝对考得上。如果你都考不上,那些县里面的中学,重庆那些二流三流中学岂不全军覆没?”
她松了一口气:“王二狗,你说得也对。”
我笑着对她说:“其实你是一个天才,舞蹈天才,你应当去报考舞蹈学院的。”
她低头不语,待会儿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百媚丛生地说:“解放初期,我刚读小学六年级,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贺龙直接管理的西南军区文工团就知道我舞跳得好,团长和总教练来我们家好几次,开头要我表演几个动作,然后她们的教练说,她先做三次,让我看,然后就要我重做。我只看了一次,就重做了,丝毫没有走样,没有停顿迟疑,那个女教练吓了一跳。以后又换了一个动作,很复杂,时间又长,我只看了一次就完美无缺的表演出来了。他们看到我这样聪敏,个个不知所措,呆若木鸡。他们研究后一定要我去他们西南军区文工团里,三番五次来我家里说服我爸。我爸抵死不从,我也不想去,最后没办法,老爸说,你们直接问我的女儿吧,她愿意去,我也不阻拦,她不愿意去,你们总不会为难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吧,说完老爸就出去了。两个阿姨劝说我老半天,我还是不愿意,我说我想当医生,我不愿意当舞蹈演员。王二狗,小的时候我就不愿意,现在我还想去舞蹈学院靠跳舞吃一辈子饭吗?!”
三年后,我和她都二十岁了,一个星期六晚上,我来川医找到她,她挽着我的臂靠着我,在华西坝闲荡,给我说起了她们四个小姑娘在蒋介石先生家里跳舞一事,我猛然醒悟,对她说:“那就对了,西南军区文工团一定是从蒋介石身边的地下党员那里知道你的。才来找你和你老爸的。”她也笑起来了,说:“一定是这样。要是我想当职业舞蹈演员,现在还能挽着你走吗?”我也笑了“这是缘分。”
心有灵犀一点通,她转过来紧紧地拥抱着我,高耸的胸脯贴在我胸前,头微微扬起,两只晶莹大眼里闪动着迷人的光芒,小小红唇发出无比的诱惑,我低下头,亲密地吻着她红唇,一股少女特有的香气让我心旌摇摇,意乱神迷。天上的星星微笑了,一弯新月在天边也笑了,好似在说,年轻人呀年轻人!祝你们幸福!
一个乡村妇女来挑水了,很健壮,我和刘珈注视着她用桶舀水,挑水的动作,那个妇女转身之际,看见了刘珈,吃惊地说,好乖一个女娃儿哟。刘珈脸上马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起身返回办公室,还给大妈两个杯子,向她道了谢,那大妈笑着看了我们一眼说,你们是两兄妹吗?很有孝心呀!我和刘珈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了,我说不是,是同班同学。大妈马上沉下脸嘟嘟囔囔低声说,这个世道……。
回到校门口,她家不住在校区,在校门口有一条岔道,那条岔道直通她家,分手的时候,她把我的外衣从包包里拿出来给我,和我道别。我迟疑了一下,问她,以后我再找你聊天你愿意吗?她笑起来了,红着脸说,你这个傻瓜!翻身就跑了。我一下就明白了,高兴得跳了起来…………

作者: 五毛    时间: 2012-2-20 11:19
小说  没这么连载的吧   怎么看
作者: 412166885    时间: 2012-2-23 02:05

作者: 王二狗    时间: 2012-3-17 12:07
第五章

1955年春天,是一个我一生永远不能忘记的春天。先是我和刘珈开始了人生中的初恋,其次发生了震惊全国的胡风反革命集团事件。
胡风是一个文人,是所谓的文学理论家,诗人,当时不少人崇拜他,欣赏他,说他是诗圣再世。但是我与他毫无任何关联。我那时还不到17岁,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不是文人。
除了1957年鸣放的时候贴过一张大字报外,1966年文革前,我从没有写过任何文章小说诗歌,至多是中学语文老师布置的命题作文,随意写了一下交给语文老师批阅。中学是和刘珈同窗,同处一间小教室,我没有给她递过条子,写过情书。也没有拼命追来追去,爱得死去活来,弄得天翻地覆,神鬼不安。四年大学生涯里,我和刘珈念书的医学院挨得很近,想念她的时候,我去医学院找她就是,顺手就可以把她搂在怀里,所以读大学四年我也没给她写过什么情书。
我酷爱数理化,也酷爱读书。胡风的诗歌我读过,比如他的长诗《时间开始了》中的《欢乐颂》,那个时候我读起来就恶心万分,写的什么玩意儿,拍毛老爷子的马屁拍到了如此肉麻的程度,无耻之尤。据说他是一个诗人兼文艺理论家,他写的文章我那时也拜读过,佶屈聱牙,狗屁不通,读起来不知所云,似乎是一个疯子在讲胡话。也许有人喜欢他文章的迥异风格,但是我不喜欢。我从来就对胡风不抱有什么好感,直到现在。他不过是一个无聊的文人而已。他和ZG龙头老大毛老爷子在文艺理论方面之争,都标榜自己是正统马克思列宁主义,我只是看笑话罢了。我没有被卷进去。
可是当时一个16岁多点的小屁孩,我就对毛老爷子修理胡风的方式感到极度不满。首先,胡风不过是一个文人,费尽心思给你写了30万字上书,为自己辩白,恐怕其中就有冤情。你不查清冤情倒也罢了,凭什么竟然以上书为名而罗织成狱,株连无辜,以后谁会给你说真心话?其二为什么叫****局检查别人私人信件,暴露别人隐私,以此才来定罪?官方在报纸上公布的所谓反革命信件,16岁的我一封一封的都看了,明明就是强词夺理,断章取义,搞文字狱,欲加之有罪何患无辞,毛老爷子手段太卑劣,我不知道他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并非我家遭到了什么镇压批斗财产充公,而对毛老爷子不满有此想法。我家里没有一个人在五十年代毛老爷子发动的历次运动中被整肃过。我至今尚不清楚,当时我一个小屁孩,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怎么会那么讨厌这个大救星,我一看到毛老爷子巨幅画像就想吐口水。也许是天生的叛逆。我的一生,无论爱情也好,事业也好,悲剧也就从这里开始。
我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和挑唆才对毛老爷子不满的。外国电影报刊杂志统统禁止了在中国发行,看的都是苏联影片,没看过美国大片,韩剧什么的。我家里有台父亲自己装的电子管收音机,有短波,父亲用来听国外法语和英语广播,其内容从来没有和我们谈及。他只是说怕把法语和英语的口语和听力给忘了,装来听听。父亲老朋友来看他,在家里吃饭,聊天,都讲法语,我一句也听不懂。那时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美国之音、BBC的华语广播。也没有半导体收音机,没有互联网,没有电脑,没有MP3,MP4,没有Iphone4,没有QQ,没有网络电视,那个时候还没有发明这些玩意儿,无从说起国外敌对势力对小屁孩有影响。
同学们之间从不谈及这方面的事,任何老师也从没有给我们任何示意。文史方面老师给我们上课都是小心翼翼,照本宣科,从不出格。我从不往老师家里乱跑打探考试题目,谈什么心,献什么殷情,想博得老师好感,考试加加分,从中学到大学一直如此。
川大化学系当时系主任刘为涛教授是我父亲在法国留学时有过命交情的哥们儿,我小的时候见过他,那是1946年前了。父亲亲切的叫他刘麻哥,因为他脸上长满了麻子,是得了天花病留下的疤痕。父亲说,得过天花病的人聪明绝顶。他是当时化学系权威,他在法留学时,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居里夫人的门生,和居里夫人的女婿,约里奥·居里是同班同学。我在川大念书时,父亲多次叫我去看看他的老朋友刘麻哥,我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大学四年我没有去过系主任刘为涛教授的家。只是中学时有次我想读宋词,中学图书馆里没有,找到一个教过我们一个学期的语文王老师借了一本宋词选才去过王老师家。当时我根本不敢进刘珈的家,甚至我一看见她老爸躲都躲不赢,害怕得要命。没有任何老师给我影响让我对毛老爷子不满。
我不喜欢毛老爷子,不一定要说出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等于要那个女孩说说为何不喜欢那个帅哥,她的回答一定和我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高考在即,她已经告诉了我,有点紧张,我不想去影响她的学习,冒冒失失去找她聊天。所以扫墓回来后,我和她也没有坐在一起,卿卿我我,装作复习,实为谈情。老师们也没有像现在那样大规模组织复习,猜题,模拟作文,大规模发下什么模拟高考试卷,都是学生自己看书,自己找题目做。
四月份还没停课,老师依然故我在慢吞吞的上课,高考在七月十号。四月份,重庆的天气温和。上次刘珈笑了我穿鞋的问题,我一直记着,我回去找老爸要了点钱,买了一双鞋,时髦的回力牌球鞋,又买了一件短袖体血衫,丝光棉的,上面有彩色环带,最上面是一块大红色连袖,然后蓝色环带,紫色环带,最下面是一大块淡灰色环带到底,非常显眼时髦,穿在身上又很得体。当时全校师兄师弟没有一个敢穿这样的体血衫,我是另类。我在教室里遇见她,我和她都大大方方,没有什么尴尬,她注意观察了一下我的打扮,朝我笑了一笑,脸红了一下掉回头娇媚的坐在她的座位上。
一般星期六下午我回家看望老爸和两个妹妹,弟弟也回来,不过很少是两弟兄同时一起回,因为各班放假的时间不一致。我的家住在南岸黄桷垭,从学校坐公交车到小什子,过长江轮渡,爬上一座高高的大山,顺利的话至少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家。通常情况在家呆一天,星期天下午回学校。老爸看到我们一家人团聚,很是开心,过问了学习情况,他也很满意。这种平淡无奇的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大家都这样过,但很温馨。
有次我在家里读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他笑着说我,你呀,就是好读书不求甚解!你的背脊上上有一条懒筋,抽掉就好了。我也笑着答复老爸,懒慢带疏狂是我的本性,“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老爸很惊异地说,你怎么知道朱敦儒的这首词?我说我借王老师的宋词选中看到的。老爸笑着说,这首词很适合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像你的性格。“知子莫若父”,千真万确!
老爸的古典文学功底相当好,古诗词古文不假思索随口而出。我小的时候,他强迫我背古诗古文,背不好就用棍子打,下手很重。打得双腿双臂青一块紫一块。可是我一直没有怨恨过我的老爸,我一直很尊重他,敬仰他,很爱他。老爸也很爱我,他说过,等他退休后就搬来和我一起居住。老爸是留法的学生,在法国居住了十来年,有很多法国人的作风。我回来后他总是要亲亲我的脸颊,我也亲亲老爸脸蛋,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后才没亲过他。他看到我们两兄弟大学毕业后,大妹妹也考上了大学,放心了。1965年老爸去天堂和老妈团聚了。和老妈一样,两个都没有受过任何痛苦,也没给我们弟兄姐妹添一点麻烦。都是心脏病猝发,不知不觉静悄悄地就去了天堂,去得很安详,脸上都带着微微笑容。他们对我的期望最大,我却穷愁潦倒,坎坷一生,一事无成。
五月初的一个星期六下午,刘珈找到我,她穿上一件很时髦的连衣裙,很合体,看起来清雅淡素却又动感强烈,引人注目。很多女孩子看到别人穿什么就穿什么,毫不考虑自己的特色,其结果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刘珈就特别注意这一点,她的穿着打扮一点都不奢侈,但是让人看起来就是那么赏心悦目。
她说:“二狗,晚上你有空吗?陪我去少年宫玩玩,我有训练任务。”本来我打算回家的,她约我去,我很高兴,我答应了。我找到我弟弟,告诉他我有点事,今天不回去了,下周再回去。
晚上我和她一起去了劳动人民文化宫,少年宫就在文化宫旁边。那是我和她第一次晚上单独出来在街上走,没有手挽手,更没有勾肩搭背。但是也不拘束,我是谈笑风生随意侃大山,她温柔的听着,有时用小手轻轻打一下我的背,有时笑起来在我腰间捏一下。
到了少年宫,工作人员不少,小朋友来了很多,都已经换上了舞蹈服装。那个时候社会秩序还不错,没听说有什么拐卖儿童的事,街上也没有抢劫之事发生,小朋友上学放学根本就不需大人接送,家长放心得很。工作人员和小朋友看到刘珈来了,大家都很高兴,说教练来了。
刘珈对那个把门的工作人员说:“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和我一起来的,让他进吧?”
那哥们儿斜眯着眼,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说:“怕不是同学吧,刘老师,坦白交代,坦白交代,不请我们吃糖?那么小气?哈哈!”
我和刘珈脸都红了起来。
“进去吧!”
刘珈低着头娇妩的红着脸和我跑进去,刘珈把包包里面的舞蹈教练穿的衣服拿出来,提着包包就就进更衣室去了,我在外面等着。
训练场地很宽广,也很正规,我说不出来那些像单杠双杠一样的东西叫什么名字,我不喜欢体育和文艺,也不关心这些。灯光很明亮柔和,小朋友穿得整整齐齐,和小天使一样,很漂亮,有几个家长在旁,看着我,指指点点。我很不好意思,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待会儿,她出来了,穿着教练穿的服装,走到我面前:“王二狗,你帮我把包包拿好,等会儿训练完我不换衣服了,这里洗澡不方便,就穿着教练服回家再洗澡换衣服吧。”
我懂她的意思。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没有那么方便的冷热水浴室,打开龙头就可以冲凉,冷热水随心。教小朋友跳舞是很累的,要出一身汗,得回家洗澡换衣服。
1968年秋天,我又嘲讽了毛老爷子,江青和****文革一帮人,又讥讽了ZG,遂以现行反革命分子为罪名被抓入狱中,超期羁押14个月才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我在那里关押期间,武术教练农民廖国昌参加宗派械斗三拳两脚打死几个人被抓入牢里和我同监。他不识字,但我和他很谈得来,他心悦诚服于我,成了我的保镖。14个月里没有任何同监囚犯敢对我不敬,没有哪个亡命之徒敢朝我冷眼横眉。他们和我开玩笑之事也是常有的,但是我一怒他们便不做声了。他们也不是完全因为怕廖国昌的缘故而对我毕恭毕敬,因为他们也经常和廖国昌吵架动粗。
那14个月里,三教九流人物,偷摸盗窃惯犯,打架斗殴亡命之徒,强奸妇女的流氓地痞,进进出出我这间牢房,川流不息。那个时代没有bitch,那些中国最底层的人物在两性关系上谈论得最多的便是如何勾引良家妇女,如何偷看女孩子洗澡。互相切磋,交流技艺,津津乐道,馋涎欲滴。
强奸犯罗子林问过我,王二狗,你偷看过大姑娘洗澡没有?我说没有。我两眼一瞪他就焉了下去,不敢再继续问了。
我想起了刘珈,和她分手已经七八年了,她如今还好吗?她结婚了吗?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大学助教,不过问****,自尊心很强。哪一个女孩自尊心不强呢?哪一个女孩不希望自己找到是如意的白马王子?又有哪一个当时的女孩希望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却是反革命分子,劳改犯,社会渣滓?如果她继续跟着我,我处于这种地步,沦落到和这些鸡鸣狗盗之徒为伍,称兄道弟,对她的打击不知道多大,株连到她无辜的父母兄妹,我于心又何忍呢?
强奸犯罗子林问我偷看过大姑娘洗澡没有?我很鄙视他,但是如实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没有。
我知道刘珈一向痴情于我,温驯听话。如果我想看她洗澡,根本不用偷,她一定会答应。但是我没有起过这个可耻荒诞无稽的念头。
她大约教了小朋友一个小时,我也不大懂得她教的什么,只是看见她和小朋友都累得大汗淋漓。走人了,她和小朋友一一亲吻告别,小朋友很喜欢她,亲切的不住叫着刘老师,依依不舍牵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工作人员上来说,八点了,大家早点回去。我帮她提着包包,离开少年宫,那个看门的工作人员说:“刘老师,下次来不带点糖来,我就不准你这个同学进少年宫了。”刘珈很不好意思,低着头挽住我的手臂,慌慌张张夺路而逃,那些工作人员在后面都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马路上,刘珈还挽着我手臂。这是她第一次挽着我。我看看周围,好像人人都在注视着我,嘲弄我,我有点腼腆,手抽了抽,想挣脱,但刘珈紧紧地挽住我,不让我挣脱,我一下子就发觉一个十分柔软鼓鼓胀胀的东西贴在我的手臂上,十分舒适,我霎那间血脉贲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作者: 可爱的猪猪    时间: 2012-3-18 18:24
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在一起,,,,,希望你們以後永遠是最好的好朋友,,,但是請不要越界哦。。。。
作者: ____________    时间: 2012-4-3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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