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天津原创栏目《小小人物》(公众号:taiduli)出品,每周更新。
文/秋月
年轻人是一座城市的未来,印象中他们应该受过很好的教育,出入高档写字楼,有着一份光鲜的工作,即使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打拼,也一定会被“梦想”、“未来”这些字眼围绕。
王耳朵先生一篇《摩拜创始人****15亿……》的文章让无数青年精英焦虑,接着《30岁前年薪不到20万算不算失败?》又击中了多少年轻人的心。然而,在城市里,金字塔尖的人数毕竟稀少,还有更多的年轻人为了眼前的苟且就已拼尽全力。《小小人物》试图走近这个群体,他们有的人说,“我感觉自己被天津给忘了”。
小江
23岁
会籍顾问实习生
“好奇心让我来到天津,两个月过去了,现在我不知道是否要留下来。”
“美女,游泳健身感兴趣吗?我们现在店庆做活动,健身卡买一年送一年。方便留个电话吧,我们绝不骚扰您,只做记录充业绩。”头戴鸭舌帽,面戴黑框眼镜,身着黑色外套的男生,手拿一打宣传单,跟着一位路人不停地叨念着。
小江,23岁,东北人,今年2月份刚来天津。和其他六位同学一样,他是被学校分配到天津一家健身房实习的大四学生。“学校的实习点有很多,包括北京等大城市。我是抱着好奇的心态选的天津。我喜欢天津的建筑,欧式风情浓郁;我喜欢这里的生活,比我家经济发展好;我喜欢这里的人,为人热情长得还好看。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要不要留下来。”小江对《小小人物》说。
小江是个身高180的帅气男孩,带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高中贪玩不学习,最终通过篮球特长考上省里的一所师范大学。大学学的是网球专业,学习没压力也没有努力的目标,于是,他和其他特长生一样,每天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和谈恋爱,大三那年才把旷的课都补回来。小江说现在回想起大学时光,最后悔的是没有好好学习,沉淀自己。
今年春节刚过,小江就被学校分配到天津这家健身房实习,为了拿到实习证明,他没有考虑这份工作自己是否喜欢。“干了快两个月,等本月末实习期一过,我再也不想从事这个行业了”,小江说。
每天清晨,小江都在公司宿舍醒来,这间不足60平米的单元里,住着十几个人。洗漱结束后,他就要去天津各个小区“插楼”、“插车”。“在小区住户防盗门把手、私家车把手上插宣传单是我们每天的第一项工作。”小江解释到。
上午扫街结束后,小江会和同事一起回公司吃午饭,公司是包吃住的。饭后他们就集中在一间小会议室,把前一天晚上收集的电话号打一遍,询问是否有健身的需求。“平时每天要保证不少于五个的真实号码反馈,如果电话没打够就要扣钱。如果我的顾客签单买卡,我就会得到相应的提成了。”小江笑着说。到了晚上,小江又开始扫街要电话号码为第二天做准备,一直到半夜十一点左右才回去休息。
“现在,这份工作让我很头疼。我感觉不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每天我都在厚着脸皮要电话,再厚着脸皮打电话,我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可是这份工作就是在不停地给人找麻烦。有一次,我和同事像平时一样在马路发传单,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女孩看似情绪不好,我就问她身旁的男生对健身感兴趣吗,话还没说完,女孩儿冲我怒吼一句‘滚’。当时我就懵了,手中还未递出的传单被我一下收了回来,现在想想也就算了,但是真的伤到自尊心。我感觉不到应有的尊重,一个对普通人应有的尊重。”小江说。
这样被拒绝,被羞辱的情况并不少见。就在刚来的那个月,小江的号码记录没有达标,他和同事商量去公交站扫街。小江说当时与他对视的每个人都仓惶离开,就像看到一个刚放出来的怪物一样躲着他。最后,大家躲在公交站旁的一位乞讨者周围,他放弃了。奔波一下午,他和同事很疲惫,便随便坐在一家理发店门口的台阶上休息,“我们当时坐的是第一层台阶,屁股还没坐热,理发店的店员就出来说‘兄弟,别坐我们门口,都不来生意了。’那句话,我感觉比被骂更羞辱。”小江苦笑着。
在天津,像小江这样的“会籍顾问”一族并不罕见,他们每天穿梭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四处发传单,要电话号码。要到号码后,百分之六十五会被拉黑,百分之三十是拖着不理,只有百分之五的人碍于面子愿意与之交流。被忽略、被拒绝、被羞辱已经是家常便饭。小江说如果毕业后回天津发展,一定不会再做这个职业,他想得到在社会中应该有的尊重。但是,还有一大群年轻人在这个行业中坚持着...
大伟
27岁
天津某“三产”单位职员
“我有三套房,但我感觉自己快被这座城市忘了”
大伟是地地道道的天津人,用他自己的话说,“要不是因为拆迁,我都没出过天津市内环。”大伟的身上有典型的天津土著的特征,不求大富大贵,赚钱够花就行,不求有多大本事,这辈子守着家舒服就好。
《小小人物》刚开始想采访大伟时,他本身是抗拒的。因为相比那些外地来津打拼的快递小哥、送外卖大叔,他无疑是幸运的。他说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但是面对一个想跟他聊聊的人,他还是很欢迎。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生活里缺少生机,每天都是一样的,虽然自己才27岁,但是感觉活得像个老人。
和大伟慢慢熟悉之后,才发现他是个非常内向的人,只有熟人,他才会敞开心扉,但这次大伟说:“采吧,反正只要不提我的名字,谁也不认识谁。”大伟如今在一家事业单位下属的“三产”单位工作,这份职业是家里的亲戚帮忙安排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个活只要你去就行,谁来了都能干”。大伟对于目前的状态非常知足,因为对于一个初中都没上完就“分流”的当年差生来说,这份工作是很多人羡慕的。
但是大伟面对采访时还是有些长吁短叹,他说:“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很早就出来工作了,早先卖车,挣得也不少,后来限购政策出来了,也就干不下去了。后面的工作就都是家里给找的,直到来了这。我现在有时自己会想,我现在干的这份活有什么价值,其实对社会一点贡献都没有,虽然是天津人,但我感觉自己快被这个城市忘了。”
大伟说自己实在是太安逸了,直到有两件事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几个月前,他的父亲去世,给他留下了3套没有贷款的天津房产,总价值超过了700万。如今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有时他会想:“父亲走的时候好歹留下了些东西,有那么多人送他,我如果有一天不在了,剩下了什么呢。”大伟说自己虽然有3套房子,但是不如小的时候快乐,那会他住在胡同里,每天跟小伙伴一起玩耍,那种快乐大伟现在想起,笑容依旧会发自肺腑。现在这群小伙伴已经长大,有的已经失去了联系,能聚在一起的兄弟如今最大的快乐就是在一起用手机联网打一盘游戏,但是每逢这种时刻,大伟只是在边上看看,满足地看着兄弟们笑,他说自己不想玩了,当年无数个通宵把游戏瘾都过完了。
还有一件事是大概去年的时候,他在家门口的马路边看到了杰哥。杰哥是他小的时候胡同里的孩子王,大伟七八岁的时候,杰哥已经20多岁,家里优越的条件让当时的杰哥成为胡同里最“玩闹”的年轻人。“我就记得,当时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是从杰哥那知道的,门口这群孩子也喜欢围着他。那会还小,就希望以后长大了能成为杰哥这样的人。但是上次在马路边,我看到他在便道上卖盘。我想跟他打个招呼,但是还是忍住了。”
大伟担心未来的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成为今天的杰哥,他说自己这次跟《小小人物》聊完之后会做出一些改变,比如尝试交个女朋友,做做公益之类的。他害怕有一天真的老了,会懊悔虚度了这一辈子。
阿澎
21岁
地铁安检员中队长
“干一行爱一行,只要乘客理解,我就觉得很幸福。”
阿澎,1997年出生在内蒙古赤峰市。两年前被学校分配到天津地铁实习并被留下。现在已经是地铁安检员的中队长。
“我从小很调皮,初中毕业就不想上学了。当时家里让我读技术学校,学门手艺养活自己。我也是误打误撞,选择了河北省的一所铁路学校。到了第二年,我很自然地被分配到天津地铁安检员岗位实习。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没什么特殊的。”阿澎眉毛上扬,一双纤细的眼睛上挑,笑着对《小小人物》说。
天津地铁安检基本外包给第三方公司,安检员不属于地铁集团内部员工,因此人员流动性很强,多以未毕业的实习生为主。据《小小人物》了解,这些安检员最大的1997年,最小的1999年,算是天津所有工作种类中,最年轻的团体。
“您好,****一下,转身,谢谢。”这是每个地铁安检员一天说的最多的话。 阿澎刚实习的时候,每天也是站在安检口,要求每位乘客过包安检,虽然一站就是一天,但是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唯一的压力是乘客的不理解。“有一天晚上九点多,一位女乘客着急进站坐车。当时正逢市里开会期间,我们要求所有乘客大包小包都要安检,这位女乘客坚决包不安检,站在安检口先是吵闹着,后来开始说我们态度强硬,要投诉。我努力和她沟通说安检是为了乘客人身安全,也涉及到她个人的安全,希望理解。女乘客依旧吵闹不配合,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半小时,她安检进站了。第二天便打了投诉电话。”阿澎说。
打投诉电话对地铁安检员来讲已经习以为常,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安检大队长会调取相应的监控录像,如果事实成立,相应安检员会向乘客赔礼道歉。阿澎说,很多乘客为了顾及个人面子,在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时就会投诉。
日常工作中,除了乘客不配合安检以外,携带危险物品也很常见。据阿澎介绍,不久之前,一位女乘客因被禁止携带气球进站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当天,一位女乘客携带气球进站被我们拦下,地铁有规定禁止携带气球进站,因为气球内充装的多是氢气,若把气球带进车厢,乘客间拥挤碰撞极易发生爆炸,非常危险。 几番劝阻后女乘客情绪愈发激动,争吵近20分钟后,‘砰’得一声,气球在我们面前被扎破,她把气球套狠狠地摔在我们眼前,转身走了。”阿澎说。
阿澎说从事这份工作沟通很重要,包括与队员沟通、与领导沟通,最关键的是与乘客沟通,乘客的理解是他们最大的欣慰。“有一次,一位男士推着坐轮椅的老母亲下楼梯安检,我看到后带几名队员上前帮助,几个人合力将老母亲抬下楼梯。轮椅安稳落地后,老母亲眼圈泛红,用轻微的语气对我说‘你们真不容易,谢谢。’听完那句话我心中一阵暖意涌上来,我们这个行业,能被乘客理解是最幸福的事了。”阿澎眼神坚定,微笑着。
转眼间,阿澎已经从事地铁安检员工作近两年,并于近日成功竞选为中队长,这对刚刚21岁的他来讲是鼓励和肯定。《小小人物》在与阿澎沟通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干一行爱一行,我能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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