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破烂的（阿壶）

阿壶

捡破烂的……
1
上午下厂，与公司汽车的出国KD件有关。
出国KD件，是指把汽车拆成一块一块的，让买方在自己的国家把汽车组装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一块一块地买？
据说是想解决他们国家劳动人民的就业问题。
都有事干，有饭吃，吃得不错，就安逸，就稳定。
2
大约是9：00钟的样子，我坐上一路公交车，人不挤，我还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车子走了2站路，有一个老人，看起来像个捡破烂的，从后门把自己的二件行李塞了上来。
说是行李，其实是一些油瓶、可乐瓶、塑料袋、硬纸壳，被这个老人用绳子系住了，松松垮垮，叮叮当当。
售票员是个小伙子，看见了，立马从前门跑到后门，把他的行李扔了下去，一边说：“满了，满了，坐下趟车。”
老头不干，把行李捡了一件，扔进去。
售票员又把它扔出来。
老头不服，大声骂：“你妈儿个B！你瞎了狗眼啊！”
老头还二手扶了车门，一只脚上车，一只脚着地，玩起了惊险动作。
公交车慢慢开着，售货员把门关上了。
老头不敢玩命，就自己从车上下去，一边大骂：“你妈儿个B！你妈儿个B！”一边去捡破烂。
我看着心酸。
我想，如果他上来了，没地方放破烂，我给他让个座，让他把破烂放到我的座位下。
我想，他或许就不会再骂“他妈儿个B！”
免得侮辱了大家的耳朵。
但是，售票员，司机，都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3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18年前，我17岁，刚刚高考完，父亲因支气管扩张，狂吐鲜血，住院治疗了10多天。。
最后几天，我从学校拿来了武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父亲说：“我好了，可以出院了。”
那个时候，父亲65岁。
我的妈妈，我的哥哥姐姐，都不敢表态。
因为，医药费是借来的，大概是2000元。
父亲说：“我幺儿考上了大学，我的责任没有完，我还要去赚钱呢。”
他所说的赚钱，就是到池塘里去捉野生的甲鱼，偶尔要被承包池塘的人骂。
经常，他会捡几个酒瓶子，几张硬纸板，带回家。
他说：“一个月，可以多卖几十块钱呢！”
我就这样磕磕碰碰读完了四年大学。
上学期间，我鬼迷心窍，喜欢上了文学，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女孩。
我愧对父亲。
4
能够为父亲做点事，大约是2001年。
我每年可以给家里寄个2000元。
可是，父亲不愿意花。
他活在自己勤劳而孤僻的世界里。
他一天不愿意闲着。
他说：“我闲着难受。”
可能，偶尔，他还会捡一点值钱一点的破烂。
没有办法，我叮嘱自己的三姐，让她抽空就去看看父亲，买几斤酒，几斤水果，几斤牛肉，劝劝他，我们还有一辈子，他可能只有那么几年了。
01年，他是75岁。
看着已经买到家的水果、熟食，他没有办法，只好吃掉，逢人就说：“还是我幺儿对我好！”
搞得我的兄弟很有意见。
03年，我的父亲去世了。
我的悲伤，无人能懂。
因为，95年，我的母亲也去世了。
当时，我每个月只能拿到手330元，有300元左右单位因效益不好，暂时欠着。
严格地说，我的母亲，没有花到我一分钱，哪怕是一个水果，一件衣服。

5
我这样的经历，可能容易走极端。
但是我估计不会。
我也有了儿子。
再苦，再难，我也得熬着。
我要帮他把房贷还清，我要替他攒个20来万，让他以后受最起码的教育。
我应该做得到！



6
如果我父亲还活着，他应该有83岁了。
如果他真的在捡破烂，希望有司机让他上车，售票员不要赶他下去。
希望离他近的乘客，不要嫌他脏。
希望有那么几个人，哪怕仅仅是一个，想起你自己的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在几十年前的困难日子，也捡过破烂，甚至要过饭，可怜一下人家，给人家让个座。
2009-7-26